在这场战斗中, 郁理深切体会到了自己与一号的差距。
山羊人说得没错，同样是成长体，一号比自己强太多了。
但郁理并不沮丧, 相反, 她感到喜悦，甚至是雀跃兴奋的。
没有什么比吃掉美味的食物更令人期待了。
她相信一号会给她带来极致的进食体验。
所以她一定要吃掉他, 也必须吃掉他。
被截断的触手飞快复原, 郁理深深呼吸，腰后的触手翻涌着将她包裹，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幽光。
这一幕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安静。
司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握住刀柄的手指悄然收紧。
很快，郁理的身形彻底消失了。柔软的触手缓缓伸展，一团漆黑诡异的庞大生物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她变回了完整的“触手怪”。
看着陡然变大的郁理，一号眉眼微弯，发出了愉快、欣慰的笑声。
“我更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郁理没有搭理他。
她转动那双巨大的琥珀色眼珠，看向不远处的司琼, 声调低柔而空灵。
“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河吗？”
司琼略一思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她不知道郁理的具体能力是什么, 但她猜测，郁理应该是打算转移到水下战斗。
司琼确定自己在水下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一号到了水下是否同样强悍。
或许可以一试。
“有是有，”司琼看向一号, “不过想要把他带过去, 似乎有点困难。”
“那就在地上洒点水也行。”郁理说, “只要覆盖面积足够容纳我……”
其实水洼小一点也不是不行, 但那样她能传送的触手就很少，最终造成的破坏力也会大打折扣。
这是最关键的一招, 她必须拼尽全力。
“好。”司琼利落应声，抬手按住耳机，对支援小队发出指令，“现在去接水，把水喷在地面上，覆盖面积越大越好。”
“是！”
地面上的外勤人员得到指令，迅速前往其他还没有被摧毁的建筑物。
黄瑞额头布满汗珠，脸色惨白，苦苦支撑着防护屏障。
他快撑不住了。如果一号在这个时候摧毁他的屏障，那他今晚恐怕很难再使用能力。
而这也是郁理和司琼都很清楚的一点。
不能让一号再次破坏防护屏障，否则地面上的人都会成为他的傀儡。
寒冷的夜空下，郁理静静看着一号，触手在周身缓慢翻滚。
她在防备一号。
“我真的很喜欢你。”一号柔和而专注地看着她，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的举动，“回到我身边吧，只要你现在反悔，我可以再信任你一次。”
司琼发出一声嘲笑：“你的信任就这么廉价吗？”
一号侧头瞥了她一眼，也不气恼，继续将目光移回郁理身上。
“你的回答呢？”
郁理：“我拒绝。”
她现在的形态没有人类的面孔，让人看不出情绪，但她的语气却平静而坚定，清晰传递出了她的态度。
一号轻轻叹息：“好吧。”
短短几秒，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
他抬起双手，正要击拍两下，前方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与此同时，凛冽森寒的刀光自上方劈落而下，如同闪电般在他眼前一掠而过。
几根漆黑有力的触手犹如藤条般紧紧缠住了他的双手，而那把沉重锋利的大刀则在瞬间砍断了它们。
很明显，完整形态让郁理的速度更快了，和司琼的配合与默契也得到了进一步提升。
这对一号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他垂下眼睫，试图让双手复原，但触手却紧紧缠住他的断臂，直接阻断了他的再生。
“有点麻烦了啊。”
一号微一偏头，缠绕住他的几根触手瞬间炸成了血雾。
双手失去束缚，骨肉迅速生长而出。他刚要抬手，司琼的刀尖再度刺穿他的心脏，这次却没有将刀拔出，而是压着他笔直地向下冲坠。
她想把他钉在地上，封锁他的行动力。
这是非常正确的决定。此时地面上的外勤人员正在往襄江路上大量排水，把一号困在地面上，会更利于郁理开展行动。
但一号也不会让她们称心如意。
鲜血从他的胸膛喷溅而出，他微抬双手，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出现，止住了他和司琼高速下坠的身体，将他们拦截在半空中。
郁理见状，再次调动触手袭向一号。
她的触手太多，在空中掠出让人眼花缭乱的虚影。
一号眸光微闪，双手骤然一合。
只听一声轰然震响，郁理周围的几栋大楼齐齐爆裂。
崩塌的大楼在瞬间化作无数碎片，却没有落向地面，而是浮在半空。下一秒，突然齐刷刷地调转方向，没有任何停顿，如同子弹般向着郁理飞袭而去！
这些碎片太密集了，郁理被包围其中，根本无处躲避。
她甚至来不及摆出防御姿态，便被飞袭的碎片绞得支离破碎。
密密麻麻的碎片嵌进她的躯体，切割她的触手，像刀刃般在她身上划出纵横交错的伤口。
大量触手被削断，郁理庞大的身躯失去支撑，从空中重重坠落。
“那只触手怪要掉下来了！”
“该死，刚好是我们这个位置！”
“躲开！大家快躲开！”
地面众人远远看见郁理坠落，顿时陷入恐慌，一时忘了这里还有防护屏障，不由纷纷躁动起来。
“不要惊慌，都躲到屏障里！”嵇佳和左一铭站在黄瑞身旁高声大喊。
一片混乱中，失去触手的漆黑怪物自高空急速下坠，如同沉入海底的巨鲸。
司琼极快地皱了下眉，没有丝毫迟疑，继续暴风骤雨般地进攻。
她不确定这个临时盟友是否已经不行了，但即便只有她一个人，针对一号的行动策略也依然不会改变。
减缓一号的复原力，封锁他的行动力。
司琼微微眯眼，忽然收刀，同时右手握成拳状，猛然出拳，狠狠挥向一号。
一号弯起嘴角，抬手迎击。
二人在半空中轰然对击，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道强烈的冲击波在二人之间猛地震开。
两侧大楼在冲击波的碰撞中再度坍塌，地面随之颤动，连带着那些正在形成的水洼也在冲击中加快了流速。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波巨大的冲击吸引了，以至于没有任何人发现，那只正在坠落的触手怪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郁理顺利潜入水下。
地面上流动的水洼足以让她完整进入，而在坠落的这几秒内，她的触手也已恢复大半。
当然，这是在她极力催动精神力的前提下。
一号的伤害不比寻常，如果依赖自然恢复的速度，恐怕她的触手尖还没长出来，就已经被一号大卸八块了。
但这样消耗精神力的代价也很大。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此时的精神力就像一根紧绷的弦，只要再扯动一下，就会瞬间断裂。
而对异常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精神力。
精神力消失，就意味着彻底死亡。
所以对她而言，这也是最后一次击败一号的机会。
要么赢，要么死。
潜在水下的郁理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让自己的精神力迅速延伸出去。
在无尽的黑暗中，她清晰看到了那颗无比璀璨的光点。
那是属于一号的精神力，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在她探测到对方的瞬间，光点极快地闪烁了一下，突然向她疾速靠近。
和上次一样，一号立刻发现了她。
就是现在！
郁理迅速冲出水面，同一瞬间，正在逼近的一号身形闪动，转瞬出现在她上方——
寒风呼啸，月光洒落在浅浅的水面上，倒映出一号温和含笑的面容。
“你在这里啊。”
他抬起手，伸向郁理潮湿的身躯。
下一秒，无数触手骤然冲破他的皮肉，从他的体内争先恐后地穿透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的血肉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快速愈合。
一号的瞳孔微微收缩，鲜血从他体内喷溅而出，被狂乱挥舞的触手吞食殆尽。
“你是怎么做到的……？”
郁理抬起一根触手缠绕他，看似轻柔，转眼便将他的手指啃噬得干干净净。
“我可以在液体中穿梭。”郁理轻声告诉他，“而你的血，恰好也是液体。”
一号闻言，似乎有些恍然，然后轻轻笑了。
“是我输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近乎炙热地凝视郁理，似乎要将她的样子深深铭刻。
就在这时，一道凛冽锋利的刀光凌空劈下——
是司琼！
郁理立即抬眸，果不其然，司琼再度挥刀，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她迅猛袭来。
她没有忘记，这个临时盟友也是异常，而且还是麻烦的成长体。
现在一号已经被它抓住，如果让它在这里吃掉一号，那么日后一定会成长为更加强大的异常。
必须在这里阻止它！
盟友的关系即刻破裂。随着尖啸的破空声，司琼一刀砍断郁理的触手，大量透明黏液像血液一样迸溅出来。
然而来不及了。
触手将一号的身躯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在被砍断的瞬间，它们已经结束了这次完美的进食。
随着触手的高速再生，一号的身形也在翻涌的黑暗中无声消失。
冰冷的月光下，有什么正在拔然而起。
庞大、诡异、不寒而栗。
远处的众人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漆黑的怪物不断拔高、不断膨胀，在阴影与废墟中急剧攀越，很快升入夜空，将月光尽数遮盖。
“更伟大的怪物诞生了。”
人群中的童晓欣然微笑。
她仰视着那无以名状的存在，发出近乎虔诚的轻语。
“你们理应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