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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八章 好大儿

父可敌国 三戒大师 3601 2024-07-17 08:43:51

第二天,思父心切的李成桂就赶到了耽罗岛。

与他同来的还有高丽右布政使金涛,按察使郑梦周,以及刚上任的都指挥使冯诚。

冯诚在云南吃了败仗,被朱老板降为千户,在军前戴罪立功。后来定边之战是他英勇杀敌,算是洗刷了耻辱。

不过话说回来,在百战百胜的大明军中,有了战败的污点,一般就甭指望再有出头之日了。

但冯诚是宋国公的公子,自然属于不一般的情况,所以这才没两年,就又当上指挥使了。当然冯胜也不好做的太过,所以让儿子到这犄角旮旯里来升迁,以免招惹物议,被言官弹劾。

“阿爸!”

李成桂不愧是武将出身,下船之后便一路冲进了总管衙门,经过搜身后,直接滑跪到朱桢面前,抱着他的腿便哭起来:“十年相隔两茫茫,可想死孩儿了!”

“……”许是多年没要饭,朱桢的脸皮有些变薄了,竟感到有些羞耻:“好好,爹也想你,快起来吧。”

“是。”李成桂哽咽着起身,满眼孺慕之情的望着朱桢。“阿爸雄姿英发,风采更胜往昔。”

一旁的沈六娘看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心说这不废话吗,十年前王爷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儿啊,你怎么老了这么多?”朱桢则有些吃惊的看着李成桂。十年不见,他从一个正值壮年的猛男,变成了须发花白的老者。

“唉,别提了。”李成桂叹气道:“心力交瘁,不光累,还整天挨王上骂,被同僚整,能不老吗?”

“哦,王禑这是长大了,敢欺负我儿了?”朱桢脑海中的高丽王,还是当年那个小孩子。

“是,王上已经弱冠了。”李成桂苦笑一声道:“这些年脾气愈发暴躁,还听信一些人的谗言,觉得孩儿要篡国,所以处处针对我。”说着他泪眼汪汪的看向朱桢道:“阿爸可得为儿臣做主啊。”

“你刚才说被同僚整,指的是金涛还是郑梦周?”朱桢看一眼刚刚走到大门口的那几位,低声问道。

“是郑梦周。”李成桂赶忙答道:“金涛哥跟孩儿一样忠于大明,我们志同道合。”

“哦?你是说郑梦周不忠于大明咯?”朱桢幽幽问道。

“……”李成桂回头看一眼走到近前的郑梦周,咬牙点头道:“是。”

“好,看为父怎么给你出气。”朱桢便淡淡道。

听得沈六娘忍不住的想吐槽,喂喂,要不要这么宠啊?是不是出来太久想儿子了?

“臣等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这时,金涛、郑梦周、冯诚等人来到李成桂身边,跪地问安。

“都平身吧。”朱桢微微颔首,扫一眼众人便不悦道:“高丽王怎么没来?”

“啊这……”郑梦周等人一阵错愕,心说原来刚才李成桂先来一步,不是想爹了,而是想给他干爹喂炮药啊。

虽然“王不见王”很正常,但朱桢是天朝亲王,而且是仅次于太子的三亲王。高丽王只是个郡王,显然还不够格跟朱桢玩回避,按说是要前来拜见的。

“回王爷,”郑梦周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我们王上抱恙在床,不能亲来拜见王爷,他也十分遗憾,命微臣向王爷告罪,并呈上薄礼一份,聊表歉意。”

“是这样么?”朱桢便微笑看向金涛。

他的目光明明清澈温和如春日溪水,金涛却登时气都喘不匀了。

“这,这……”嘴唇嗫喏了好一阵,也没吭哧出一个字来。

朱桢也不生气,便看向好大儿,李成桂断然摇头道:“回阿爸,郑梦周一派胡言,孩儿离京前,还跟王上一起骑过马,但请他一同来接驾时,他却坚决说“不来”。”

“为什么不来,难道本王能吃了他不成?”朱桢愠然问道。

“他说自己身为国王,不愿意给人磕头。”李成桂便直接给王禑上眼药道。

“李成桂,你休要含血喷人!”郑梦周闻言大怒道:“王上就是病了,已经卧床不起好多天了,哪有力气跟你骑马?!”

“呵呵,当着我阿爸的面,你也敢睁眼说瞎话,真是罪该万死!”李成桂与他针锋相对道。

“都住口。”朱桢哼一声,两人全都乖乖闭嘴。然后他又问一遍金涛道:“老金,本王再问你一遍,他俩到底谁在说谎?”

“当然,你也可以说不知道,放心,本王不会为难你的。”说着他掏出帕子,给金涛擦一擦满头的大汗道:“那么现在,给我个答案吧。”

金涛知道,王爷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答案,而是自己的立场。

他终于结束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把心一横,咬牙道:“汉城伯说得对,郑廉访撒谎了,王上……不,王禑根本没病,他就是装病逃避拜见王爷。”

“金方伯,你!”郑梦周一张脸登时煞白,急得直跺脚道:“你怎么能出卖王上呢?!”

“抱歉,郑廉访,我是大明的高丽布政使。”金涛下了决心,神态反而轻松了不少。

“说得好!”李成桂大赞道:“十年前我们就已经是大明的官员了,郑廉访也一样!倒是你郑廉访,当着大明的官,却吃里扒外,白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朱桢抬下手,李成桂赶紧再次闭嘴,听义父沉声对郑梦周道:“老郑,本王一直是很欣赏你的。”

“是,没有王爷的厚爱,下官也当不上这个按察使。”郑梦周忙恭声道。

“但你真的很让人失望,我对你这么好,你却欺骗我。”朱桢冷声道:“还有你那个王上,不只是对本王失礼,连我父皇几次召见,他都敢借故不去。他心里头到底还有没有大明?他还把自己当成大明的臣子吗?!”

“王上心里当然有大明,他也一直把自己当成大明的藩臣……”郑梦周也是有胆识的,都这时候了还敢绵里藏针。

他说王禑是大明的藩臣,就是在提醒朱桢,他们王上可是有自己国家的一国之主。不应该以寻常的规矩要求他们大王。

“他到底是臣子还是藩臣先搁一边。”朱桢依旧云淡风轻的对他说道:“刚才,本王给金涛的第二次机会他把握住了。现在本王也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三天之内,把王禑带到本王面前,本王就也原谅你这回!”

第一三五九章世上只有爸爸好

耽罗总管府内。

郑梦周如遭雷击,半晌方缓缓摇头,艰难道:“王爷抱歉,恕难从命。我郑家世代侍奉高丽王室,老臣还是恭愍王钦点的状元,实在没法违背祖宗,对不起先王啊。”

“少在这装模作样了。全国谁不知道,那王禑根本不是恭愍王之后,而是辛旽的儿子?!”李成桂冷笑着反驳一番,然后主动请缨:“阿爸,还是让孩儿去吧!三天稍微紧了点,儿臣保证五天之内,定将那辛禑带到阿爸面前!”

“不必,这不是布政使的职责。”朱桢却摇摇头,吩咐冯诚道:“你去走一趟。”

“遵命!”冯诚二话不说,立刻领命而去。

把个李成桂感动的稀里哗啦,心说阿爸这是不想脏了我的手,真是太为我着想了……

冯诚领命之后,立即乘船北上,在强大洋流的驱动下,两天后就抵达了李城港。

这个高丽开京的门户港口,十年前就转交给了明军,驻有一个明军的海防千户所。

冯诚上岸之后,命海防千户立刻点齐兵马,跟自己星夜赶往三十里外的开京。

翌日一早,他便率军抵达了开京城下。

守城的高丽禁军在十年前那场政变中,选择了站在李成桂一边。在之后的十年里,他们更是结成了紧密的联盟,与朝廷中的保王党斗争十分激烈。

所以他们直接打开城门,将冯诚一行放进了开京。

开京城内,还驻有一卫兵马,全称是大明高丽都司开京卫。虽然只有军官是大明来的,士兵清一水都是高丽人,但他们以自己是大明官军为傲,已经完全把自己的祖国和王上抛到脑后了。

冯诚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抄家伙,跟着冲到了王宫门口。

守卫高丽王宫的不是李成桂的人,而是高丽王的亲信。看到大队人马杀气腾腾,朝着宫门而来,他们赶紧想要关上宫门。

但已经来不及了,冯诚的先锋骑兵飞驰而至,挡住了关到一半的城门:“奉王命,高丽都司进宫公干!”带队的指挥使亮出朱桢赐予冯诚的王命金牌,断喝道:“立即打开宫门,违者以谋反论处!”

宫门内的高丽羽林军,都已经刀出鞘,箭上弦了,这下都不敢动了。

其实他们都不认识那面金牌,但他们认识来的是天朝在高丽的驻军,哪个敢造次?

高丽既然已经成为大明的一个外省,自然也有邸报按时送到。加上冯诚等天朝人的大力宣扬,至少开京城内无人不知,大明天兵彻底消灭了北元,还俘虏了北元的皇帝。如今天威正盛,哪个不开眼的敢捋虎须?

所以他们很清楚,就算他们杀退明军,王上也会把他们当替罪羊交出去,平息天朝怒火的。

最后,高丽羽林军还是乖乖打开城门,让开了去路……

王宫寝殿内。

高丽王王禑正跟他的美人们一起奏乐。他年少风流,擅长各种乐器,尤其喜欢抚琴。

这会儿他便盘膝而坐,双手抚琴,王后李氏弹琴,宠妃崔氏捧笛,合奏高丽的《金刚城曲》。

金刚指城墙坚固的意思,据说这是当初高丽国王被蒙古军队撵到江华岛避难,后来元军退去后,国王又回到宫殿里,百姓感到十分高兴,于是做了此曲。

此曲曲调铿锵激昂,与王禑平日里喜欢的调调大相径庭,两位美人也不知他为何会转性,但既然王上喜欢,她们随着就是了。

演奏到一半,年轻的国王忽然抬手停下了弹奏,两位美人也赶紧停下来,不解的看着王上。

“你们演奏的不对。”王禑摇头道:“先祖为了抗争蒙元,避难江华岛,几经周旋终于保全了宗室,让我国祚延续,所以时人作此曲时,是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上天保佑的感谢。”

“不是我们自己的功劳吗?”年轻的王后眨着眼睛问道。

“我们自己?”王禑自嘲的一笑道:“你也太瞧得起我们了。”

“但上天会保佑高丽的。”崔氏脆生生道:“谁也休想夺走王上的江山。”

“哈哈,说得好,就是这种感觉!”王禑赞赏的看一眼宠妃道:“来,我们重新演奏一遍。”

“是。”二女娇声应道。

乐声再度响起,这次果然变得婉转空灵了不少。

王禑满意的露出了微笑,全身心沉浸在音乐的怀抱中……

就在这乐声里,全副武装的明军冲入了王宫中。

惊慌的脚步声打破了寝殿的静谧,太监猛地推开殿门,尖声道:“皇上不好了,明军杀进来了!”

“啊?”两位美人花容失色,乐声为之一滞。

“不要停,奏完它。”王禑却沉声道,说着便继续抚琴。

“这……”两位美人只好强抑着慌乱的心、颤抖的手,接着奏乐。

太监和随后赶到的护卫全傻了,这都啥时候了,不赶紧跑路,还搁这弹琴,弹个屁琴啊!

侍卫长就要上前强行架走他,王禑却喝道:“不许过来!”

“王上,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侍卫长急道。

“往哪走?”王禑一边抚琴,一边苦笑道:“不是李成桂告状,大明会管我们的闲事?既然是李成桂捣的鬼,我们还能走得了吗?”

他早知道,从十年前李成梁政变那一刻起,这一天便是注定的。

“……”众侍卫登时停下了动作,他们已经能想象到,护卫着大王逃出王宫,遭遇禁军的围杀,然后全员阵亡的惨烈场面了。

就这一迟疑的功夫,寝殿已经被明军团团围住,手持刀枪的明军鱼贯冲入殿门,护卫和太监们赶紧退到大王身边,挡在他身前。

“殿下,我们王爷有请。”冯诚手扶剑柄,昂首阔步而入。

“冯都统就不能等本王弹完这一曲吗?”王禑无奈道。

“行,那我们都当个听众。”冯诚摘下头盔,单手抱在腰间。

“算了,没心情了。”王禑叹息起身道:“本王可以跟你们走,但请不要伤害宫眷。”

“王上……”美人们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放心,这里是大明的疆土,谁也不能烧杀抢掠。”冯诚只好又重新戴上头盔,沉声道。

“那我就放心了。”王禑点点头,吩咐太监道:“将本王的印绶取来。”

太监赶紧去尚宝监取来金印,将紫色的绶带佩戴在王禑的腰带上。

王禑便在美人泪眼相送中,跟着明军离开了他的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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