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枪趴在床上，身上被皮带甩得像是受了大刑，我和大逼只要稍稍一碰，他就叫得跟杀猪一样。

“你说你个二逼，见义勇为还能受伤，你得多二啊。”大逼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边教训小枪边给他背上抹着红花油。

小枪被他老爹的一顿揍，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我和大逼的暴政了。只是一个劲抱怨他老爹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白白放弃这个大好的赚钱的机会，大逼一听就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接着拨通了自己的警察老爹的电话，然后说了两句就把外响给打开了。

听完一段完整的对话，小枪也算愣了。我估计他当时压根就没听说过这种刚刚开始侵蚀校园的高级骗术，看他脸色就知道他现在失望得都想直接死了个球的。

而这个时候土狗带着五六个班上的班干部呼呼啦啦的钻进我们寝室，一看小枪的样子裂开嘴就笑了起来，接着说明来意，今天他是代表班级来慰问一下先进个人见义勇为标榜小枪同志，顺便一块吃个饭。

在他的话里，好像说学校要开个表彰大会，而且明天副校长还得亲自过来，让我们把屋子收拾收拾，还带了记者。

“可不是大美妞么，连我都没成功。”大逼的语气和表情，明显还是因为没照到学生会主席的奶子而耿耿于怀。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一想到明天校领导要过来，我们还是把寝室打扫了一遍，已经可以踩得咔嚓咔嚓响的瓜子花生壳被我们全塞进了床底下，还没洗的袜子和内裤也全部塞到了书桌里。

总之整个房间，乍一看上去，那叫一个焕然一新。当然，小枪的任务只是需要趴在床上装死。

第二天一大早，果然一大堆人呼呼啦啦的就往寝室钻了过来，前呼后拥的。为首的就是那个看上去两袖清风但是开着一部奥迪车的副校长，他一进我们宿舍就直奔小枪的床铺，握着他的手亲切问候。

其实小枪手上的伤只是蹭破了一点皮，导致他重伤的是他老爹的那顿胖揍，这种事情当然要往好的说，于是小枪背后的皮带伤也便随即变成了歹徒施暴的后遗症了。

而他们的话我是一点听下去的意思都没有，关键是我在人堆里看到了一个人，那个让我魂牵梦萦打了无数次手枪的女孩，那个在雪地里晃疼了我眼睛的姑娘。

虽然她没有戴帽子，也没有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其实也只是认出来了而已，我根本没勇气直接去和她搭讪。而从她看我的眼神，我也知道，她也许记得那包白沙，但是她根本没记得有我这个人。

我坐在宿舍的床上，时不时的看她一眼，发现她的脸很圆，眼睛很大。总之跟我晚上打手枪时幻想的那个样子一模一样，如果其他地方再一样的话，她名副其实的就是我的梦中女孩了。

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可能她身体的其他部分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看到吧。

等那些送温暖的领导走了之后，大逼就问我觉得那个姑娘漂亮吧。我点头说是，还把她就是我梦中情人的事情告诉给了大逼。

大逼十分惊讶：“你别想了，我就载她手上的。外界盛传她是同性恋，简直不近男色。”

小枪在旁边补充了一句：“要不就是小时候被人强奸过，有阴影。”

当然，大逼和小枪的话我根本没有听进去，就像我第一个暗恋的那个姑娘一样，如果我真的那么恶意的去想的话，那我迟早会变成终生不举的重症患者。

接下来的几天，总是有乱七八糟的人来慰问小枪，而我也第一次见到了现在的枪太，一个皮肤略黑但是干净利落的姑娘，当然对于小枪的古铜色来说，枪太的皮肤那简直是白雪公主。

枪太家的环境很不错，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其实从那时候我和大逼都看出来其实枪太和小枪已经勾搭上了，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一直都没有答应小枪。

其实小枪猥琐归猥琐，人还是很帅气的。

小枪在枪太来的时候，出奇没有用自制的馒头片招待她，反而是拿出了他老爹留在这，他一直舍不得吃的酥饼，不但在我们这吃，还大把大把的往枪太的包里装。我和大逼看得是肝胆俱裂，那个可是我和大逼肚子饿又不想出门买东西吃的时候救命用的东西。眼看着它们就这么和我们说再见了。

当然，我们也没怪小枪重色轻友，用大逼的话来说，要是换成他，他连包都让他女朋友拎走。

小枪的伤没两天其实就好了，他之所以赖床是因为他发现装病简直让他成了英雄，甚至班上的几个善良的姑娘在听完小枪的事迹报告会之后，主动会过来帮他洗衣服。

不得不说相比较而言，零一年的姑娘，比现在的姑娘总归还是要朴实一点点的。是不是社会的进步或者退步，我就不再说它了，反正我很喜欢当时的那种朴素。

不过等这阵英雄潮退去了以后，小枪终归还是小枪，而我和大逼也始终没太大的变化，只是大逼现在偶尔会看看书，我天天去上课了而已。

小枪在寒假前，终于拿到了他如愿以偿的奖学金了，但是枪太却依然不同意当她女朋友，并且临时改口要小枪考上本科。小枪为了爱情，一咬牙同意了。

而我也不靠大逼女朋友也能考试及格了，甚至有一个老师因为我天天上课而给我打了个九十八分的全班最高分，我记得他当时的话：我不认为一个大学里的科目都是有用的，我这门课就没有用，我给你这个分数是因为你尊重我。

他这门课没有一个人不及格，全部通过，偏偏这样他的课上座率还是最高的，毕竟年轻人没有人希望自己辜负另外一个人的信任。

寒假我和杨玲约好一起走，依然是同一趟绿皮车，依然是同样一个时间，但是每年的人都不一样。

杨玲在车上咔嚓咔嚓的嚼着上好佳，和我分享一个随身听，听同一盘盗版磁带。对面的大一学妹好奇的问我和她是不是情侣。

我摇头了，她也摇头了。

到站之后，我先把她送回家，我说家里没人让我上去休息一下。我说过两天吧，身上挺脏回去洗澡。

我回头的时候，看到她在窗口很失望的眼神一直目送着我。我至今都没明白当时她眼神的意思。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老爹老妈还没有回来，他们打电话给我说要大年二十九才能到，让我到小姨家去住几天。

我没去，我一个人窝在空荡荡的家里，白天一整天都待在网吧，或玩游戏或和人聊天，饿了吃泡面或者炒年糕。实际上这和在寝室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觉得挺孤单吧。

照例，在那个寒假里我接到了同学会的电话，但是我说没空，依然是最后一个高三。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热衷于搞这种莫名其妙的同学聚会，但是我深切的相信，我去或不去，对他们都没有影响。

在他们中午聚餐完毕之后，杨玲打了个电话给我，问我为什么没去。我说没劲，不如在家看电视。她说下午的活动也没意思，说要来找我。我同意了。

不记得几点，反正下午已经过了一半了，杨玲敲开了我家的门。我回家这么多天从来没开过火，所以连只蟑螂都已经看不见了，她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吃和肉丸子和羊肉卷这一类的东西。

“晚上我请你吃火锅。”

我点头同意：“你可不能喝酒。”

我记得当时杨玲笑得非常开心，非常非常开心。可能是我认识她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姑娘真的挺漂亮，甚至比我梦中情人还要漂亮一点，但是她并不是我梦中情人。

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她笨手笨脚的在厨房忙活的样子。很可爱的样子。

当天的晚饭是我放假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了，大鱼大肉大美妞，几乎是无可挑剔。只是她买的东西太多，吃不完，我都快撑到嗓子眼儿了，锅里还剩下一大半。

我看着她被辣肿的嘴唇冲她抱怨，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她也是很委屈的看着我说怕我吃不饱。我当时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线，突然问了一句特不该说的话。

“你爸妈知道你在学校跟人同居么？”

我记得这句话说完之后，她原本好好的心情直接被我给摧残到了谷底，一时间气氛冷的一塌糊涂，她只是坐在那愣愣的看着沸腾的火锅出神，我抽着烟手足无措。

我忘记了尴尬的时间持续了多久，反正后来我跟她出去逛夜市了。她买了一堆没有用但很便宜的小东西，都逼着我出钱，好像是在发泄不满的样子。

那天晚上我记得她因为花了五块钱套圈套中了一瓶可乐而欢呼雀跃，也记得她因为抓娃娃的机器把已经抓起一半的娃娃掉了下去而大发雷霆。

当我送她回家的时候，她指着楼上跟我说，她家没人，问我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我同意了。

她家其实不大，她给我说了她很多秘密，她告诉我她父母在十月份就已经离婚了，具体原因我没问，她告诉我其实她第一个男朋友是半强迫和她发生关系的。甚至给我讲了一些我根本不该知道的东西。

不过她在说这些的时候，出奇的冷静，冷静的让人害怕。好像这些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我只是看到她阳台上晒着一条红色的胸罩，我始终觉得，穿红色胸罩的那个才是她自己。

把她哄睡觉之后，我就自己回家了。现在想来，我自己都笑了，先不说她对我多信任的问题，关键是说我怎么就能辜负了她的信任呢，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居然什么都没干，我当时得缺了多少心眼啊。

南方冬天的晚上是异常寒冷的，那种湿冷湿冷的感觉，绝对不会比在北方舒服多少。街上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我突然就有一股莫名的空旷感袭来。有一种想哭可是又憋着哭不出来的感觉。

回到家之后，把已经冰凉的火锅热了热，胡乱的吃了一点就睡觉了，晚上做了好几个梦，很深刻，是噩梦。至今难忘。

我梦见我住的城市突然一个人都没有了，但是汽车还在开，电视还在演，甚至连开水都还冒着热气。可始终看不到一个人，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让我到现在都头皮发麻。

大年二十九老爹老妈还是没回来，说是没有买到车票。等他们大年三十走进家门的时候很多年夜饭的炮仗已经响起来了。

我从来不记得年夜饭的菜，唯独那一年，我记得很清楚，一份肉丸一条鱼一份红烧肉一只真空包装的烧鸡和一大碗米粉肉。

那一年的春晚我也记得很清楚，曹颖那时候还在央视，赵本山依然靠着他的腰子脸忽悠范伟。

老爹老妈是大年初三走的，说是那边事业刚起步，没闲工夫玩了，他们临走的时候塞给我两万块钱，说是报名费和伙食费。

事实上我的学费一年只要三千五加上住宿的一千块而已。

2002年，总的说来，我是个不成器的人。虽然没有像其他不成器的人一样吃喝玩乐，但是总归还是算在了不成器的一类里。

在老爹老妈去广东之后，我继续一个人窝在家里，因为有了点钱，伙食也跟着改善了不少。偶尔半夜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会想到我的大学生活已经过了一半了。但是很快，我就会把这种事情抛到脑后。

我一直和杨玲发着短信，她经常会问我一些奇怪到我没办法回答的问题。还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我把那个当时我以为一辈子得不到的女孩描绘给她听，她没有任何评论，只是给我回了个晚安，事实上，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的时间也不过是晚上九点而已。

尔后，我试图拨打了几个高中时还算玩的好的狐朋狗友，但是在我让他们猜我是谁的时候，他们无一例外的猜不出来。悻悻的挂上电话，我只能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当时我无端怀念起了九色鹿怀念起了雪娃娃。

开学依然是我和杨玲一起去学校，我们依然像情侣，火车依然人满为患。我们对面坐着的是一对父女，那个父亲是个残疾人，少了一条胳膊，但是他抽的是软中华。那个女孩读高二，耳朵上有十几个耳洞，用的是昂贵的MP3。

她一直在问我和杨玲大学是什么样子的，我极力把好的一面编织给她。其实那个女孩和我当初一样，脑袋里充满了对大学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我没有理由无端端的去摧毁另外一个人的憧憬。

下车之后，大逼已经在火车站接我了，他已经来了一个礼拜，因为受不了思念的煎熬，他女朋友就在旁边，看到杨玲的时候一个劲的夸我眼光好。我和杨玲都很尴尬，最后还是我告诉她，其实杨玲不是我女朋友。

晚上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去吃饭唱歌，菜里有西红柿炒蛋，点的歌里有想和你去吹吹风，一如既往。

送两个女孩回寝室之后，大逼拉我坐在寒气逼人的操场上。他递给我一根烟，我们俩就这么坐着，当时就感觉我俩跟傻逼一样。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不在学校了。”大逼的眼圈吐的很漂亮。

“嗯，是啊。明年就不在了。”

其实我一点都没想过明年这时候到底会怎么样，连明天这时候在哪我都不知道，更何况明年。

周杰伦好像在一夜之间爆火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代了道明寺和尔康成为了我们学校最新的偶像，是人是鬼都哼哼两句快使上双节棍。在小吃街买东西的时候，还经常听见那些傻逼们用像又不像，标准又不标准的大舌头台语互相聊天。

哎哟，不错哦，真屌哦，不要酱爆咯。

当然了，我当时还是很喜欢周杰伦的，毕竟一个公众人物居然可以和大逼一样整天把生殖器挂在嘴边上，这着实让我倍感亲切。

寒假刚开学的日子，所有人显然没有从节日的气氛中走出来，一个个喜气洋洋的，不过大逼例外。他整天一副死耗子脸。

当时我就怀疑他是不是又把谁肚子搞大了，不过在经过一轮紧张逼问之后，答案让我和小枪绝对的大跌眼镜。

“我爸要让我出国。”大逼抽着烟，脸上阴云密布。

我和小枪万分不舍，纷纷给大逼出谋划策，到底怎么样才能不让他老爹送他出国。可是每一条计划都让大逼给反驳掉了，甚至说让他去偷东西或者抢东西，留个案底就没其他国家敢要了。

“别你妈扯了，我要这么干了，照样出国。”大逼踹了提出意见的小枪一脚。

我十分不解，难道大逼的老爹真的连他国的大使馆都能搞定？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国龙组？

“天国，我爸非弄死我不可。”

当然，大逼是绝对不想出国的，毕竟他可以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全是因为仗着他老爹的一身老虎皮，可一出去的话，大逼俨然就是一个非典型的人渣，这种人在步行街上一把能抓上二十多个，还能漏下七八个。

最后我挺忐忑的告诉大逼，要不咱去惹个性病什么的，体检那一步肯定就刷下来了，反正这事你爸肯定没招，你就说是你有一天喝醉酒被朋友硬拽去嫖的。

“得了呗，你放了我行么？我要是得这脏病，不但我出国，谁拽我去叫鸡的，谁跟着我一块出国。”

大逼出国也是要等到在这毕业之后，并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情，所以我们商量着也就暂时搁置到一边了，只不过尔后的日子，大逼就像来月经一样，隔一段时间就跟我们提一回，想看看我们有什么新点子。可始终不是犯罪就是得病，显然很没有创新意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我在大逼的篡唆下，终于开始跟着他学吉他了。他的意思是如果学吉他就能得到更多妹子的关注，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再不抓紧就彻底失去了早恋的机会了。

反正我就是这么稀里糊涂的开始拨吉他的，开始的时候就像狗挠门。其实严格来说也就是狗挠门，每次我在宿舍练吉他，隔壁寝室的一个天津哥们就会撞开我们寝室的门，用一种很凄惨的表情看着我。

“哥哥，干嘛呢，介声音叟不了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