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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火热的年代 富春山居 4397 2024-02-28 16:10:56

站在王葆真的办公室内,颜惠庆对着墙上一副《花瓶里的五朵向日葵》油画一时赞叹不已。站在他身边的王葆真对他讲道:“和这幅画相比,我更欣赏这位画家另一幅叫做《乌云密布的麦田》的作品,我总觉得宝蓝色背景下的向日葵,充满了诡异的情调,不过主席倒是蛮喜欢这幅向日葵的。

只是回国的时候搞错了两幅画的行李,所以向日葵来了北京,而麦田则去了长春。主席觉得没必要再麻烦,所以这幅画就留在这里没动了。”

颜惠庆品鉴着墙上的油画,不由顺口问道:“这两幅画应该不便宜吧?”

王葆真想了想说道:“和我国的书画相比确实不便宜,不过在西洋油画中也就中等水平。这位叫梵高的荷兰画家风格并不符合欧洲主流人士的口味,且战后欧洲的经济也不好,两幅画大约用了15万法郎就购下了。主席的意思,今后我们在北京建立故宫博物馆的时候,也要弄一个西洋艺术馆,到时就把这两幅画放进去。”

把视线从油画中收回,颜惠庆和王葆真走到会客区,两人坐在沙发上后,颜惠庆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吴主席都已经开始考虑把故宫改为博物馆了吗?我们这些在北京的人可真是要汗颜了,这几年不知都瞎忙什么。”

王葆真笑了笑,口中毫无诚意的开解道:“颜总理这话也说的太过了,至少北京城还是拆了几道城墙,铺设了几条街道的沥青的么,不能说是瞎忙么。”

颜惠庆赶紧摆着手说道:“算了,我们就不讨论这个话题了。和东北,不,和天津比,现在北京也落后太多了。我们还是说今天的正事吧,这安徽现在爆发的事情,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王葆真有些茫然的回道:“安徽有什么事?”

颜惠庆只能苦笑着说道:“就是安徽革命委员会抓捕安徽乡绅和没收田地、房产的事啊。就算有人勾结土匪袭击了六安县城,也不可能安徽一省士绅都勾结了土匪吧?贵党总要留些余地,不能如此搞株连吧?眼下南方各省人心惶惶,加上江苏省长李纯又自杀了,这舆论要是继续扩大,南方就真要乱了。”

王葆真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李纯自杀的事,确实挺蹊跷,不过这事得问齐燮元和卢子嘉啊。齐燮元搞出这么多封遗书,把李纯的后事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就算是我对这事也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对于颜总理刚刚说的两件事,就是清查六安事件和土地改革两事,其实并没有因果关系。哪怕没有六安事件,件推动安徽的土地改革,也是安徽革命委员会的工作内容之一。所以,我很难理解总理的话,这些乡绅地主为什么要人心惶惶?耕者有其田,难道不是政治协商会议上已经通过的议案吗?还有必要继续反复讨论?”

颜惠庆虽然有满腹的话语要说,此刻也被对方给堵了回去,王葆真的态度如此,可见耿谨文的立场就更加难以动摇了。他沉默许久之后,突然向王葆真问道:“贵党接下来究竟想要做什么?能不能给我透个风?我可不愿意被夹在风箱内受气。”

王葆真看了一眼这位外交部长兼总理,不由也同情了对方几分。随着他们从巴黎和会返回,政府的外交部几乎就陷入了无事可干的局面,因为革命委员会已经宣布,不会再承认任何没有经过中国人民同意的秘密外交。

如果说满清的外交是躺倒任锤,那么中华民国建立之后的外交就是一张又一张的密室约定,哪怕袁世凯下台换了孙中山上台也是如此。因为师法西方外交的留洋派人物,在海外学到的就是这套密约外交,即外交不过是各国权贵之间的利益交换,和群众无关。

稍稍进步一些的陈友仁,虽然认为当代国际间的交往不仅仅在于政府之间的交往,同样还是各国人民之间的交往,因此两国外交中应当利用各国的舆论进行牵制各国政府。虽然陈友仁只是一名倾向于资产阶级革命的外交家,但是他在外交中加入的革命思想,倒是和无产阶级的外交理念有所接近了。

只是,陈友仁的外交理念是需要一个具有一定现代意识的政府和具备相当国力的现代国家才能有所成就的,如孙中山所领导的这个政府,既没有力量,也没人具有现代的国际观,自然是无法让陈友仁去主持外交部的。

因此,虽然打着共和的旗帜接手了袁世凯遗留下来的北京政府,但是国民党所采取的对外外交方式,依然没能脱离袁世凯时期的外交模式。依然还处在用几个亲日派、亲英美派人士和列强的外交官拉关系的阶段,对于通过外交手段逐步收回国家权力的计划,压根就没有拟定过。

大多数国民党人对于中国和列强之间所签订的不平等条约的立场大约是:站在民族和国家的立场,我们主张废除这些不平等条约,但是不应当采用主动的方式去和列强进行谈判,我们应当先对本国进行改造,让列强觉得在中国和在自己国家没有区别时,再请求列强废除这些特权。

孙中山的外交理念大约比这些国民党人要进步一些,只要列强支持国民党执政,那么我们可以先搁置不平等条约的谈判;可要是列强试图支持中国其他势力执政时,他就要拿废除不平等条约的事煽动民众和列强对抗了。孙中山外交思想的进步性就表现在,他没有试图当列强的乖宝宝,敢于拿不平等条约是否维持为条件,向列强要好处了。

面对这样一群拖后腿的同僚,哪怕颜惠庆有些进步的外交理念也无济于事了,他只能为这些同僚干些擦屁股的事。不过等到共和党从巴黎和会上回来后,国际局势骤然一变,各国在华势力被大大的削弱,这个时候和北京政府搞什么秘密外交,不仅不能拿到什么好处,还有可能被共和党当成借口,在外交上挑起事端和冲突。

从三十年战争结束后欧洲建立了《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体系之后,各国外交官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一国主权之大小,取决于一国之力量。所以日俄战争之后,欧洲就认可了日本成为列强中的一员。而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帝国在战争中失败后,英法就试图把这两个国家肢解分割。

中国在山东和朝鲜战役中战胜日本时,列强已经意识到这个东亚古国出现了复兴的迹象,但是鉴于各国在华利益太大,而共和党似乎还没有成长为一个统一全国的力量,因此各国外交官依旧试图把中国当成一个可供分食的对象来看待。

但是各列强没有预料到,这场欧洲大战既然发展为了世界大战,还打了这么久。欧洲列强在战后都陷入了精疲力竭的状况,甚至连古老的哈布斯堡王朝和罗曼诺夫王朝都被战争打解体了,霍亨索伦王朝同样摇摇欲坠,威廉二世以向共产党屈膝求饶,才维持住了自己的国家,但是这个国家已经不再属于霍亨索伦家族。

然后,最最糟糕的是,因为苏联和德国的互相接近,使得协约国既没有削弱德国的力量,也没有颠覆布尔什维克对于俄罗斯的统治。于是,欧洲虽然获得了和平,但是没有一个国家敢声称自己获得了胜利,反而人人都觉得本国打输了。欧洲重新陷入了微妙的平衡之中,谁也不知道这种平衡能够维持多久。

战前统治世界的欧洲,战后已经意识到想要回到战前的那个世界,似乎已经不太可能了。从海外缩回了全部触角的德国,一边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一边则注视着英法的动向。

法国人虽然强行吞下了叙利亚等中东地区,但是面对一个本土没受多少损失的德国,法国人完全不知该怎么处理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战后不过两年,德国已经恢复到了战前的程度,而法国的复建工程才完成了一半而已。在这种局势下,法国对于远东的殖民地已经失去了兴趣,法国已经没有能力去保卫法属印度支那了。

英国人的情况虽然比法国要好,但是,英国在全世界受到的敌意却比法国人多的多了。土耳其青年党痛恨英国肢解了奥斯曼帝国,此时的土耳其青年党的军队已经抵达了伊斯坦布尔郊外,希腊人宣布从土耳其撤退,在德国和苏联对土耳其青年党的支持下,就算心存野心的希腊人也不愿意为英法火中取栗了。

波斯这边,苏联和英国虽然达成了妥协,但是波斯共和党同英国支持的波斯政府军的战争并没有结束,双方不过是避免了直接开战的风险,但波斯的国内战争依旧在进行。

英国人放弃了阿富汗,但是和阿富汗接壤的那些印度部族领地,现在也纷纷举起了反英的旗帜,想要从印度独立出去加入阿富汗。共和党完全清理了南疆和中亚的亲英势力,这使得英属印度在这一地区又多了一个敌人。英国和中国之间不仅存在着西藏和缅甸边界地区的矛盾,英国在中国南方的势力范围,包括南洋诸岛的华人问题,使得中英在远东的矛盾正继续上升。

伦敦对于远东国际势力平衡反复的计算,也无法得出一个英国占据上风的结果,英国人反而得出了一个最令自己恐惧的结果,一旦中英在远东爆发冲突,英国海军可以封锁中国沿海,但是中国人不顾一切从中亚以陆军破局的话,波斯和印度都将会从大英帝国手中丢失。

对于中国来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和大英帝国同归于尽,但是战后各国必然会优先进攻英国,从而给中国以恢复的时机。毕竟除了日本之外,各列强距离英国和英属海外殖民地更近。而一旦出现了这样的局面,英国甚至都不能肯定,法国和日本会站在自己这边。

伦敦因此转而承认,稳定远东平衡的关键,已经从日本转移到了中国身上。在这样的国际局势下,和北京政府搞秘密外交,激怒中国真正的执掌者,显然不是什么聪明之举。

因此在巴黎和会之后,英国就放弃了和北京政府达成维护英国在华利益的协议了,因为毫无意义。其他各列强的选择和英国人都差不多,于是北京外交部顿时就空闲了下来,除了和各国外交官喝喝茶吃吃饭外,几乎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颜惠庆能够一身兼国务总理和外交部长两职,而没人和他竞争,也是众人觉得这届内阁就是一个看守内阁,在共和党于1920年连续赈济了北方的旱灾和西北地震灾难后,北京政府就几乎失去大部分行政职能了。既然军事、外交和内政北京都不能插手,或者说无插手的余地,这还能叫做中央政府吗?

王葆真思考了片刻,觉得颜惠庆这样的自由派代表今后恐怕还是要打交道的,因此也就向对方说道:“我这次跟着吴主席前往欧洲,也算是走了不少地方。

不得不说,欧洲的城市发展确实比我们早多了,我们现在所规划建设的城市公共设施,早在五十年前巴黎等大城市就已经开始建设了。虽然我是在日本留学的,日本同样也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发展国家,但依然不能同欧洲那些老牌列强国家相比啊。

但是,吴主席带着我们观察巴黎这座城市的时候曾经和我们说过这样一句话:欧洲已经开始步入老年了,他们太顾及那些城市传统了。我回来的时候想了一路,当我回去一趟东北之后,我才发觉吴主席说的是正确的。今天的东北每一天都在改变着,不要说以十年为单位,就是一年为单位,我都未必能认出东北一年前的样子。

所以,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我们能赶上欧洲,但是这个国家应当完全的服从于我们的指挥。虽然感到遗憾,但是颜总理,我们已经给了北京这些人太多时间了,人民不能再等待下去了,接下来该由我们来掌握中国这条船的舵了。您觉得呢?”

颜惠庆沉默许久,方才再次摇头苦笑道:“吴主席和贵党能够忍耐这么久,我已经觉得很是惊讶了,其实早在袁总统去世的时候,大家都认为贵党接任中枢是应该的,只是谁也没想到吴主席和贵党会做出让步而已。”

王葆真抬头看了看门外庭院里的大槐树,也是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本党当初大多数同志是不理解的,为何要把大位让给孙总统。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些明白,吴主席的想法了。”

颜惠庆下意识的问道:“怎么说?”

王葆真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孙总统到了北京,南方就是一团散沙,再无一个能够号召他们的旗帜了。所以南北才能和平这么久,我们才能安心的搞建设啊。否则,一旦南方生乱,我们得派多少军队才能让南方安定下来?没有了铁路和公路,就算国民革命军的装备再好,也还是要靠步兵决战,让一群北方人在南方群山里转悠,拖都能把我们拖垮了。”

颜惠庆想了许久,也不得不承认王葆真的这个猜测未必不对,国民革命军几年前也就那么十多个师,窝在北方能够震慑天下,但是南下之后也不过是在烧饼上撒芝麻而已,北洋军已经示范了一次,南下的北洋军几乎很快就和当地的士绅结合成了独立的军头,国民革命军当时真的能够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颜惠庆于是也放开了怀抱,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就不再眷恋这个几乎已经失去权威的政府,而准备等待共和党重新组阁了。不过他在告辞之前,还是向王葆真多嘴问了一句,“贵党若是执掌了中枢,那么对于南方各省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是武力统合呢,还是和平招安呢?”

王葆真沉默了数秒后说道:“吴主席有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当今中国的内政问题就是外交问题,没有外部列强的支持,南方就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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